昔德雖然只是個小商城,離首都卻沒有多少路,兩人共乘一匹馬而行,不知過了多久,只見沿途上終年不脫葉的路樹漸漸多了,房屋也相對高大了些。這裡緹拉來過的,她知道,只要再通過一座形式上的城門,就進入了首都吉爾司爾範圍。
順利地通過城門,沒有遭受一絲阻礙,這讓緹拉大為不解。明明叛軍快要接近了,怎麼連一點防禦措施都沒看到?她不知道的是,二王子米勒提亞已經掌握宮內實權,所以依情勢來說,現在最不需要進攻的地方就是這裡了。
但緊張的氣氛還是看得出來的,大路上沒什麼人,就算有也是以極快的步伐前進,深怕出門會遭到什麼不幸似的。她不喜歡這種感覺,幸好的是,在她還在胡思亂想的同時,馬停了下來。
卡繆輕快地跳下馬,禮貌十足地站在一旁,預備著扶她下來。從小到大,她幾乎從來不把自己當成女的,這種動作只看別人做過,但至少有看過的。她一腳離開馬身,伸出手就著對方多此一舉的攙扶。而要一直等到下馬後,她才真正開始注意四周的風景。
剛才最後經過的是一個花園,面積太大,才讓她忽略了已經到達的事實,花很多,就算沒有陽光的催化,花香還是很濃,晚上雖然看不出來,不過整片花海必定是美的。她轉頭,富麗堂皇的宮殿映入眼簾。
卡繆轉對面露詫異的她笑道:「剛剛太混亂,我都忘了告訴妳我是誰了,我先叫他們幫妳準備房間,等下再慢慢聊吧!」
怎麼會有這種事?
緹拉在客房裡不安的走來走去,這間房間雖然叫的是「客房」,實際上卻比她生活了一輩子的旅館總面積還要大。她迷迷糊糊地躺上床,只覺這一整天過的像夢一樣。
卡繆怎麼說的?他陪伴的那個叫格亞斯頓的神秘男人,其實是代理天主?剛看到對方時,她根本無法動彈。太震驚了,沒想到自己曾經撞到的人是這種來頭。
她把頭埋在掌心中。這一切實在太離奇,就算有人告訴她這是夢,她也不會有絲毫懷疑。但是……身上的酸痛是真的,心裡的忐忑是真的。而且,這樣一切都能夠解釋了。為什麼格亞斯頓要隱藏自己的面貌,為什麼卡繆能在不經任何通報下任意處置軍士,為什麼大家叫他「大人」,為什麼當他說出不是貴族時,臉上會出現不屑的表情。
「我活了下來,一生依靠的東西卻都已經毀了,以後又要怎麼辦呢?」她嘆道。
「這妳何必擔心呢?我救了妳,最先考慮到的就是這個。」卡繆笑著說,見她不解,又道:「我去的慢了一步,讓妳失去了父親哥哥,心裡真的很自責。以後的事妳不用擔心,我會拜託米勒提亞幫妳安排一個職位,可能不會是太高的位置,這點要麻煩妳忍耐一下。」
她道:「你說我幫了你們,但其實我根本沒做什麼,你們用這種方式報答,真的是太多了。」
「妳對人那麼友善,神當然要幫助妳,我也不過是幫神做事而已。」卡繆笑得很溫柔:「反正妳現在什麼都不必管,只要快點從傷心中恢復就行了,畢竟人死了活不回來,我們總要為還活著的人著想的。」
接下來的日子,卡繆果然信守諾言,不但教會了她所有的宮廷禮儀,甚至讓她與現在實際的掌權者米勒提亞見面。這個男人金髮綠眼,看起來跟代主格亞斯頓有點相似,氣質上卻多了幾分霸氣。剛見面的時候,卡繆百般交代她不要吐露自己的真實身份,因此,米勒提亞對她的瞭解,除了從卡繆的口中得知她是某小公國的公主外,其他的事可說是一無所知。倒是她本人,每每在走廊上相見,她總感受的到對方熱烈的目光,這讓她很不習慣。不是說從前從來沒有遇到過對她心儀的男人,只是,在她生長的地方,這種事通常都是直說出來的。
就在卡繆帶她進入皇宮後不到兩個月,宮外傳來消息,國境內最南邊大城崔利卡勒的城主向叛軍提出投降要求,至此反叛軍佔領全國。一個禮拜後,王儲齊瑪於冬宮自盡身亡,米勒提亞正式即位。
這整件事她沒有想的太多,因為平心而論,米勒提亞的資質氣魄,當國王是絕對適合的。再加上自從他即位後,對自己的態度更是積極,可以說是施盡渾身解數,這種疲勞轟炸式的追求方法,是她從沒有經歷過,也無法招架的。於是,在歷月第二個雪穗日又過了兩天的那個晚上,當對方終於提出長久以來積在心裡的問題,她噙著淚水,給了對方肯定的答案。
婚禮進行的很順利,場面盛大無比,不只本國貴族,連附近幾個鄰國都派了代表前來。。她覺得很幸福,但還是帶著感傷的,因為結束後,格亞斯頓和卡繆也就要走了。
「不能再多留一下嗎?」她撫著雪白的嫁衣,嘆道。
「已經留很久了。」卡繆說。
「我真的欠你們太多了,都不知道要怎麼報答才好。」她感慨地道。
「說什麼報答呢?妳只要多祈禱那卡西讓妳快添王子就好了。」
「你……說話從來不正經一點!」她的臉頓時紅了。
「我很正經呀!」卡繆一臉委屈,讓她又笑了起來:「說真的,妳如果想我們,寫封信就行了。」他又說。
「嗯,我會的。」
「還有這個,是代主大人和我送給妳的結婚禮物。」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條項鍊。紅色的寶石約有拇指一般大,在純金的鑲座上閃閃發亮。
「好漂亮!」她真心讚美,就著卡繆的手,讓他幫自己戴上項鍊:「這樣又要欠你們代主大人人情了。」
「都說了不要這樣講,」他笑說:「妳幸福就好了。」
提拉眼中流露著感謝、感動和不捨。
「嗯,我會的!」她說著,眼淚同時掉了下來。
他們在婚禮後沒幾天就走了,提拉頓時覺得生活好像少了什麼,心裡空虛得很,幸好還有米勒提亞,恩愛化解了寂寞,加上通信沒有斷,她的日子可說是過的很快樂的。
這一天,她好不容易甩掉了侍女的糾纏,想一個人到處逛逛,突然憶起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將整個皇宮逛完過。於是便專挑沒有走過的路走,過了沒多久,竟發現自己迷路了,不發現還好,這下心一慌,反而更找不到路。她左轉右轉,腳步也不自覺加快,最後乾脆用跑的,跑著跑著,突然聽到低沉的笑聲,她嚇得心慌意亂,正想趕快離開,卻有種許久沒有出現的感覺浮上心頭,是好奇。
聲音是從地下傳來的,她壓抑著恐懼的情緒,一路上找通道,終於找到了通往地下的樓梯。
那條走道只通往一個上鎖的門,門口有一雙侍衛看守,笑聲就是從門後來的。她往前走,一直走到門口,兩個侍衛把她攔了下來。
「皇后殿下,您不能進去。」其中一個男人說。
「哦?誰說的?」
「國王陛下的吩咐。」
「哼!國王陛下是不是要聽我的?」
「這……」那人一臉為難。
「這不就對了?」她氣勢十足地恐嚇:「如果我把你們攔我的事告訴了國王陛下,不知道誰要遭殃呀!」
兩個侍衛面面相覷,最終怕被牽連,只好無奈地讓出了路,另一個人取出鑰匙打開上鎖的門。
提拉一臉得意,覺得有成就感極了,便迫不及待地走了進去。
沒想到,處在這樣潮濕骯髒走道裡的房間,房內竟裝飾的甚是豪華,比起自己的寢室有過之而無不及。在驚訝的同時,突然迎面飛來一件瓷器,也虧得她反應快,側身一避躲過了。
「啊?哪來的小女孩?」
她驚魂未定,大喘了口氣後,才有機會定神看到了那個丟出瓷器的人。
是個老人,她先注意到的是他那身服裝,華麗的程度,是只有在米勒提亞身上才看過的。精神雖然渙散了些,但她還是直覺地相信,這人的地位不低,但又怎麼會被關在這種地方?
正當她疑惑時,卻沒發現對方也在上上下下地打量她,突然間,他的眼睛停了下來,大叫道:「小女孩!過來!快過來啊!」
她被這一聲喊叫嚇得跳起來,可是直覺相信對方不會傷害她,便乖乖地走了過去。
她已經走得很快了,老人卻比她更急,不停地招手。她走到他面前,才剛坐下,老人竟毫不猶豫地一手扼上她的脖子。猝然的狀況讓她嚇得尖叫,才叫半拍,老人的手卻已經離開了。定了神,她才知道,對方只是要她的項鍊。
那是格亞斯頓送她的結婚禮物,看著老人像小孩子一樣把它擱在手心上擺弄,提拉於心不忍,於是說:「您喜歡,就送給您吧!」
老人的反應卻是一臉嚴肅:「孩子,妳不知道這是什麼嗎?」
她愣住了,搖搖頭。
老人低下頭喃喃自語,隨後大笑了起來:「原來如此!原來他們還是互不信任呀!喔不對!是他不信任他!我怎麼沒想到?哈哈哈哈!格洛姆呀格洛姆,你精明了一輩子,想不到居然栽在這種地方!」
提拉被他激動反應搞得一頭霧水,正想要問,卻聽笑聲突然停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嘆息。
「孩子,妳應該也看得出來,我已經被關在這裡很久了。現在是什麼情勢,讓我猜猜,猜不對了妳說一聲。」見提拉點頭,他說道:「原本的王儲,已經死了,現在在位的是原本的二王子米勒提亞,而妳的身份是他的妻子,也就是現在的皇后,原本住在皇宮裡的代主,已經回去了吧?他在的時候,妳跟他關係不錯,對吧?」
「你怎麼知道這些的?」
看她瞪大了眼睛,老人苦澀一笑:「這有什麼難的?兩個是我兒子,而那混蛋,要摸清他的作法其實也不難。」
這下提拉更心驚了:「您說……兩個是您兒子?您是……國王陛下?」
「唉……別說什麼國王了,都過去了。」國王搖搖頭,問道:「我之前沒見過妳,妳是哪一國的公主?」
於是,她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當上皇后前的種種道出,國王聽了以後,又是一陣沉默。
「呵呵,那孩子,看來我實在低估他了!這兩個混帳,說謊不打草稿,妳那麼年輕,也被拖進來。前後細節,妳真的都不明白?這麼單純,要怎麼在宮裡活下去?」
「到底是什麼意思?您說說看呀!」她急問。
「妳真的要我說的話,就要有勇氣聽下去。」
她激動道:「您快說吧!」
「首先我問妳,這個叫卡繆的孩子,怎麼會就剛好在妳將要被殺的那一刻趕到?妳不覺得這件事巧的太不可思議了嗎?」
她一愣,腦袋裡開始瘋狂回想那時的情景。
「或許……或許他就剛好那時候……」
「那好,我再問妳,他既然能夠使用如此強大的攻擊性咒文,為什麼一開始要用箭?妳真的覺得他是真心要幫妳,一點作戲的味道都沒有?」
「你的意思是說,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?卡繆他……眼睜睜看著我父親哥哥被殺?」
「依我的猜測,他想要留下的只有妳而已,就算那些士兵沒有當場殺了他們,他們因為意外死亡的機率也很大。」
她只覺得頭暈目眩,天旋地轉,大叫道:「為什麼?這樣不合理!他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
「妳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嗎?」國王手上的項鍊閃閃發光。
「代主大人送我的結婚禮物。」
「我雖然不常跟會魔法的人打交道,但只要下咒的手法不要太高明,我看得出來的,」國王笑得陰冷:「這條項鍊,被施過咒文,不管什麼時候,妳戴上了它,妳看見的東西就是施咒人看到的東西,他們利用妳監視國王,也就是妳的丈夫。他們利用神的力量,讓米勒提亞贏得一場場戰役,卻還是不信任他,所以必須找一個對他們完全忠心的人,負起監視的責任。
問題是,宮裡的人多半背景複雜、個性勢利,也不值得信任。更何況,米勒提亞自己也不笨,對他們也不可能毫無戒心。這下該怎辦呢?這個能對他們完全忠心,又能讓米勒提亞失去戒心的人,要到哪找呢?」
提拉久久沒有說話,呆呆的沒有任何反應。她感覺到臉上濕濕的,一摸之下,是眼淚,她已經不知道多久沒哭了。
「孩子,不是我要激妳,只是被騙一輩子也不是辦法。」
「怎麼可能呢?他們是代理天主,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?」
「剛被關進來的時候,我也每天想這個問題。」國王苦笑:「孩子,妳知道嗎?我這一生千算萬算,唯一漏算的就是,我沒有料想到身為代主的人會有私慾,這麼一次,就錯這麼一次,妳看看我的下場!」
「怎麼可以?神怎麼可以縱容這種事發生?怎麼可以……」她愣愣地問:「國王陛下,您覺得……他是愛我的嗎?」
國王無語。
「孩子,他是我兒子,我從小看到大,我真不覺得他會愛上誰……」
「我不相信!我要問清楚……我一定要問清楚……」
她恍恍惚惚地站起來,推開門走了出去,外面傳來侍衛口稱「皇后殿下」的聲音。
前任國王頹然倒在椅子中,眼睛盯著那閃閃發亮的紅色礦石,不禁長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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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May 27 Tue 2008 22:47
說書人之歌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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